美国货币监理署在月初发布的一封解释信中表示，美国国家银行和联邦储蓄协会可以使用公有区块链和稳定币进行结算，这表明银行和储蓄协会现在可以运行加密节点，并将关联的稳定币用于“许可的支付活动”。OCC同时认为，区块链稳定币网络可以作为更便宜、更快捷、更高效的支付方式来减轻跨境交易的成本。美国货币监理署的这一举动，会对传统金融市场和数字资产市场产生什么深远的影响？1月22日，由Roxe支付网络主办的“从概念走向应用——基于区块链网络的跨境支付”线上研讨会召开，邀请到万向区块链首席经济学家邹传伟、美国力研咨询公司创始人谷燕西、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访问研究员张彧通、万商天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张烽、Odaily星球日报CEO王梦蝶针对热点话题展开了深入探讨，Roxe支付网络CEOHaohan担任研讨会主持人。
稳定币技术在支付场景的应用
“OCC的这一举措，有助于促进稳定币支付成为主流，发展空间很大。”万向区块链首席经济学家邹传伟表示：“美国的稳定币监管框架非常清晰，也明确了商业银行在其中扮演的角色。OCC在解释信中，明确了商业银行可以作为运行节点参与独立节点验证的网络，即商业银行可以参与共识记账。”此前，欧盟委员会发布的关于加密资产市场法规的提案中，稳定币相关的内容与美国的非常接近。所以从监管大框架来看，稳定币会被定义为商品、证券还是衍生品，取决于其具体的设计类型。众所周知，商品受到的监管较为宽松，稳定币想要被认定为商品，不仅需满足监管条件，还需1:1足额储备金发行，且将法定储备的资产托管在受监管的美国银行，并向用户承诺可1:1双向兑换，同时也不能向用户支付利息，这种不会干预当地货币秩序的稳定币具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虽然政策并未完全排除在公链上发行，但从‘谁发行谁负责’的合规规定来看，金融产品的发行应该是在联盟链上而非公链。”美国力研咨询公司创始人谷燕西表示：“美国总统金融市场工作组和OCC的声明，均表明美国不计划在近期开发自己的美元CBDC，而是交由市场来提供基于美元的数字稳定币。这意味着在合规的前提下，像Diem等机构以及商业银行可根据自身的情况发行稳定币，独立或形成联盟发行均可，而且技术上也没有明确规定，只要是分布式独立合适的网络即可。”“这个政策不仅会推动稳定币的发展，还会带动美国甚至全球金融市场的发展。众所周知，美元是由中心化的清算系统支持的，稳定币则是由区块链或者说是分布式记账技术来执行，即稳定币的发行需要基于底层区块链技术的基础设施。未来的加密数字金融基础设施不仅只支持稳定币这样最基本和最简单的金融产品，而且会支持证券、不动产所有权等多种金融产品的流通，推动所有金融产品的流通、交易。”谷燕西进一步补充道。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访问研究员张彧通认为，稳定币技术是支付场景可资运用的一项技术路线，主要取决于OCC如何看待支付场景下稳定币的应用。他表示:“在支付领域，一般分为‘有账户式’和‘无账户式’两种。区块链在支付场景的运用是一种无账户式的运营，本质是一种偏向技术层面的支付处置和处理，对于支付场景没有限制，即只要有需求线上线下消费均可。另外，因为稳定币天然的金融属性，所以稳定币技术在金融场景的落地会更多，首先是借贷，之后是证券化等演进的过程。OCC的解释信为银行、非银行的金融机构提供了创新和大胆尝试的机会，这或将导致美国出现多头竞争的局面。”未来，稳定币应用于支付就是无账户式支付发展的一类趋势。“1月20日，中国央行发布的《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将传统的支付牌照的标准从原来‘网络支付’、‘预付卡的发行与受理’、‘银行卡收单’等，变成了‘有无账户’和‘有无运营’。OCC的稳定币政策就是许可了利用无账户式的方式进行支付。《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修改后，区块链技术也有可能在国内作为无账户运营的技术路线。”张彧通解释道。对于OCC的解释信提及的要点，万商天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张烽发表了以下三点看法：OCC的出发点是为了维护银行体系的有效性，将公有区块链视为金融基础设施，并鼓励银行使用基于公有区块链的稳定币来进行跨境支付结算，这是银行参与区块链与公有链资产交易体系接轨的开始。使用稳定币进行结算，仍是为了服务银行用户。在法规层面，银行用户与区块链用户仍然无法实现自由切换，即目前OCC所得到的法币Token的兑换只能在银行内部使用。这是区块链的Token资产进入银行体系的开始。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区块链资产进入银行体系，甚至银行有可能为用户提供有限的区块链资产服务。Odaily星球日报CEO王梦蝶认为，OCC的解释信表明，美国想发挥私人部门在数字货币领域的优势，后期可能会等其成熟后再采取公私合作的方式。只要是遵守法律、信用良好的银行都可以像发行借记卡、支票一样发行稳定币，并将其兑换成法币。这不仅有利于资源整合，也会提升社会对数字货币的接受度和接受效率，有助于分散风险。她进一步补充道：“目前的跨境支付依赖SWIFT，需要通过多个中间银行，面临着周期长、效率低等痛点，而区块链技术则可免去中间代理银行，帮助银行、企业、个人解决在跨境支付方面的痛点，有利于银行存量业务的降本增效，进而加快资金流动。”账户范式与Token范式的兼容与互补
2018年，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区块链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一文中，从技术层面提出了Token范式。“关于有账户和无账户的区别，国际清算银行(BIS)早在提出”货币之花”模型时，就提到央行数字货币可以基于有账户或者Token范式。其实在区块链边界里还有小边界，即我们常说的共识边界：Token、智能合约、共识算法三位一体的关系。在区块链内部和外部存在两类交互，一是将区块链外的信息读到区块链内，对应着预言机；二是区块链里的Token代表现实世界里的资产，这是从经济层面提炼的区块链两大核心技术特征。”邹传伟进一步指出：“Token的本质可以理解为是分布式账本或某种集中化账本中的一种数学符号，具有类似现金又超越现金的特征。Token范式本身是匿名的，可以关联一些用户身份，无需中介机构便可实现点对点交易，共享的账本，且不可篡改。Token范式具有开放性好、匿名保护性好、点对点等优势，与账户范式之间可以相互兼容、交融，基于联盟链运用到不同的场景。”张彧通认为，无账户式的支付和交易有两个特点：无账户式交易进行支付，其实去除了信用层级；从传统支付系统迁移到Token范式后，无需中介机构。之所以信任稳定币范式的支付，是因为：一是认可区块链技术，以共识机制的方式达成信任；二是认可稳定币背后发行方的信用。“OCC允许银行可以用稳定币技术做支付，一是因为银行发行稳定币，信用体系不会崩塌；二是稳定币和稳定币技术是不同的，利用稳定币技术可实现100%的备付，例如数字人民币100%备付到央行。聚焦支付领域，Token范式虽是去信用级别的，但信用级别仍有锚定，即Token发行方，所以还会带来一系列监管的挑战。比如，正面临被SEC起诉的XRP，之所以会被认定为证券代币，是因为XRP兼具多重金融属性：一是作为跨境汇款的中介，是基于区块链系统的支付工具；第二，销售XRP被美国法律定义为投资合同，这属于证券概念，所以SEC把它定义成了证券代币。”“账户范式与Token范式，并不是本质，银行资产与区块链Token资产真正的区别在于记账体系背后的信用来源不同。”张烽认为：“作为金融基础设施，目前二者之间不可相互替代，但可以完美兼容、互补。当下，还是以传统金融体系的为主，如果未来更多的资产依附于区块链承载更多的金融活动，那么Token范式就会成为主流。银行基于区块链发行稳定币或者其他资产，表明银行已经成为了区块链生态的一部分，银行发行稳定币是受控的，受到备付金、监管的约束。OCC允许银行采用公有区块链，有助于促进跨境支付更方便、更便宜、更高效。另一方面，区块链资产也可以通过银行扩展流通、触及到更多用户，提升公众对区块链的认知。”Token范式可以解决跨境支付和数字资产交易的问题，谷燕西非常赞同Token范式会成为主流的观点。他表示，目前基于区块链的新支付结算体系不会直接取代原有体系，是对现有系统的补充，即在ACH、SWIFT运行的同时，增加了一个数字货币流通的体系，未来会出现多种形式并存的局面。不过随着更多的美元稳定币以及基于其他法币的稳定币在新的网络上的流通，ACH、SWIFT上的流通量会越来越小。数字人民币对跨境支付的影响
“数字人民币出现后，第三方支付会面临较大的挑战。从技术层面讲，数字人民币更安全、成本更低、速度更快，所以市场存在倾向使用数字人民币进行结算的可能性。”张彧通表示：“其实，对于跨境支付而言，只是方式不一样，数字人民币的本质还是人民币，背后仍是中央银行和国家信用的背书，顶层设计与商业化的区块链代币、稳定币跨境支付不同。另外，机制设计也不同，数字人民币采用的技术系统不同于其他地区、国家的技术系统。数字人民币的底层可能是分布式，但并不是区块链系统，而像泰国、香港金管局都在尝试用区块链网络直接来创建数字货币，技术上是否耦合、连接是否顺畅都将成为技术上的挑战。以香港金管局为例，其正在搭建‘自己的区块链跨境支付体系’，并且正在和‘泰国央行合作央行层级的区块链网络，以实现央行与央行系统之间的跨境支付转移’。这两种尝试仍是在传统的跨境支付的架构下，运用区块链的方式和网络作为结算的方法。只能算作是不断改进传统跨境支付系统，而不是颠覆。”王梦蝶认为数字人民币作为支付媒介，会对国际支付产生以下影响：首先，从数字人民币设计原理来看，它具备较高的开放性和点对点支付的天然跨境结算优势，可有效补充现有的货币体系，提高金融效率。其次，数字人民币有助于人民币的国际化。目前全球货币结算体系仍是美元为主导，数字人民币能加快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或实现弯道超车获得更多话语权。第三，潜在的挑战。数字人民币在实现跨境结算的过程中，会与其他国家的主权货币有交互的过程，比如要完成KYC，就需要解决境外的居民和机构下载和开设钱包的问题。其次，中国人民银行需基于与境外国家的央行合作，并尊重对方的主权货币的基础上进行交涉。“对于普通用户而言，首先数字人民币会根据个人信息的完善程度和授信额度的不同，实现可控的匿名性更好的保护隐私，同时也可以拓展需要保护隐私的支付场景。其次从近期数字人民币试点的例子可以看出，其具有双离线功能，即在手机飞行离线模式下，用数字货币钱包也可以实现瞬间支付、实时到账，很好地拓展了离线场景下的支付应用场景。”王梦蝶补充道。“不管哪个国家的央行数字货币发行前提都是中心化的，就像数字人民币兼容了区块链技术，但不会把它变成基于去中心化的平台。在移动支付、支付模式相对成熟的当下，技术并非是实现跨境支付的难题，关键在于汇兑、外汇及资本管制政策是否支持。数字人民币跨境支付的问题，本质在于境外的央行、货币监管机构是否公开认可和接轨这种支付方式，包括如何处理央行数字货币和他们境内数字货币的关系，会不会削弱对方法定货币的影响力，其实是如何进行货币汇兑和保持当地金融体系稳定的问题。无论是否使用区块链，未来数字人民币都可以使支付更安全、便捷、高效，从长远看也有助于构建中国的安全的跨境支付体系，减少对现有SWIFT体系的依赖。”张烽如是说。OCC放宽央行数字货币的意义
现有的金融体系主要以美元为主导，这导致全球金融体系都受到美元流动性的牵制，各国已达成了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共识。尤其是2019年Facebook宣布推出Libra后，各国都加快了研发CBDC的进程。王梦蝶表示：“比特币作为一种新的货币形式，实现了点对点支付，为后续数字货币研究提供了基础。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全球主要央行都在放水，传统货币体系的压力与日俱增。为了应对疫情，美国出台了历史上最大的经济刺激法案，却面临着精准投放和救助效率低下两大难题。在以往的救助中，出现过小企业的资金从银行流向一些大型优质企业的现象，而且美国对居民的救助资金主要通过纸质支票来完成，需要较长时间才能送到被救济人手中，数字美元可有效解决这两大难题，成为美联储直升机式撒钱的工具。所以，美国采取发挥私人部门在数字货币领域的优势，等到成熟之后再采取公私合作的方式来通过私人部门或双层运营的方式，来避免金融脱媒的潜在风险。”“数字货币是从USDT开始的，然后才出现了USDC、PAX等，分布式方式产生私营货币，Libra的出现带动了一波小高潮，刺激了各国CBDC的发展。”谷燕西也赞同Libra是各国CBDC催化剂的说法。他补充道：“此前是两种发展，一种是中心化的CBDC，另一种是分布式市场产生的。美国的政策发生了显著改变，鼓励市场发展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美元稳定币，这个政策与主流方式不同，欧盟明确反对私营货币的发行。为了争取欧盟的支持，Libra甚至改名为Diem。而近期美国总统金融市场办公小组以及OCC意见都表明，美国目前鼓励市场采用分布式方式来做创新。现在谈及的主要是零售市场稳定币，未来可能也会出现CBDC，同市场中的稳定币服务不同的领域。”“OCC新政针对的是稳定币，而非央行数字货币，发行机构是商业机构而非美联储，商业机构发行稳定币时，资产托管还是在商业银行而非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上。”邹传伟表示：“央行数字货币有不同的选择方式，一种是央行面向公众发行的零售型，一种是只面对商业机构的批发型。”央行直接发行的CBDC被称为直接型的CBDC，即央行直接面向用户，这对人口大国的央行来说将面临巨大的技术挑战，也会对商业银行体系产生很大的影响。数字人民币并不属于央行数字货币，人民银行是从支付系统现代化的角度推进此项工作的。六大行在数字人民币项目中具有准发钞银行地位，它们持有数字人民币所有权。数字人民币并不是先由人民银行批发给商业银行，再由商业银行零售给用户。这是因为商业银行直接面向用户处理零售需求，批发型事务、数据备份在中国人民银行，有助于缓解系统的压力，也减轻对商业银行的影响。另外，人们讨论的央行数字货币或者合法合规的稳定币，其实讨论的是其作为支付工具而非货币工具，因为所有机构的发行都基于足额的准备金，由用户需求驱动，而不是发行机构为了扩充自己的资产负债表而对外发行央行数字货币或者稳定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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